艺术和不可重复性

年初旧金山有个小新闻。30年代Coit捐了钱给旧金山市，政府修了个塔来美化市容。塔是水泥的，本来没有什么装饰。赶上经济大萧条，艺术家们没什么活儿，罗斯福新政搞了个项目拉艺术家为公众创作。Coit 塔里的壁画就是第一批新政资助的作品。艺术家们有了一点补助，给公众留下了艺术作品-- 听起来是件双赢的事儿。

几十年过去了，壁画老旧剥落。旧金山城里吵上了。一拨人成立了保护coit塔委员会，要求立法保护修整这个塔和其中的壁画。这个塔每年门票收入几十万，只有不到一成被用于维持和修整，大部分都被险恶的市政府搜刮走了。委屈的市政府说，全市有很多公园和公众设施都需要运营，并不是每个都收得到门票能自负盈亏，自然需要从拳头产品上挪钱出来接济其余。

这些争论并不是我听见新闻时最先想到的。我最开始的反应是，当年赶上经济萧条，于是政府拨款资助了艺术家，结果才有了这些壁画。现在也赶上了经济萧条，民众要求政府拨款来修整旧壁画，怎不说政府重新资助一批艺术家，画新的？为什么有的艺术品一旦被创造出来，就得保存呢？

中国人通常觉得一个东西好到一定档次，就艺术了。比如做饭，上了档次就叫烹调艺术。可是烹调艺术的作品，都是要被吃掉的，没说做了个好菜就得留着。所以常做常新，而且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大厨，不一定非得创造新菜品。旧的菜谱，每做一次也都是新的一盘菜啊。能做出以前存在过的传统名菜，一样是牛人。好像演奏家之于古典名作-- 演奏家不是非得自己会作曲。现在录音技术高明了，但菜还是只能现吃。从不可重复性上说，烹调艺术更高档啊！

Among other things， 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是人特别容易自以为是。譬如某只鸟做了个特别漂亮的窝，也不见得认为这个窝多么了不得。拆个四合院我们就觉得扼杀了文化遗产。其实，承认什么是艺术，和要不要保留，又不是二哥和三哥，不是非得捆绑销售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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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http://livingnewdeal.berkeley.edu/victory-for-coit-tower-restoration/

Coit塔里有Diego Rivera的作品。我知道他是因为Fri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