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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November 25, 2021

貢蒂的故事

(本来这次重新开始看 印度神话,是因为想搞明白史诗《摩诃婆罗多》里的故事。在维基靠词条学习摩诃婆罗多里,却因为每个人都和各路神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忍不住顺藤摸瓜,东看细看,到今天才把开篇的人物关系约莫看明白了。)

貢蒂

貢蒂是一个小国君主的女儿,小时候被过继给了无子嗣的表叔,另一个国王。貢蒂还是少女的时候,一位神人来访该国,她的新父王令她招待。这个老家伙,敝衣仙人Durvāsa,出了名的难伺候。必须得先介绍一下他。

敝衣仙人

在很多文化里,都有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头。你得对他毕恭毕敬,哪怕他看起来既无颜值也无武力值。只不过中国文化里是以鼓励为主。张良进履的故事里,那老头看他捡鞋态度好,明明嫌他赴约迟到,还再三给他机会,明摆着就是要把太公兵法传给他。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但是印度传说里的这个老头就不好惹了。这个叫做敝衣仙人的老头(虽然他并不是像老聃一样一出生就是老头,但是似乎我看到的故事里他都是已经grumpy old man的形象),中文名字我还没有看到起源,但他的本名Durvasa 据说字面意思便是“难相与”。他注定了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因为他是湿婆的怒气凝结所生。(说到这里,有没有想到上一次讲雪山神女前世的故事时,提到湿婆的怒气所聚生出勇士Virabhadra,砍了Sati父王Daksha的头?湿婆其实也是很易怒的神啊,但是坏事都不是他干的,是他的怒气所凝成了新的identity干的,撇得干净,他湿婆还是世上最forgiving的神)

按照“及时雨宋公明”这种叫法,他就应该叫做难相与敝衣仙人吧?

难相与敝衣仙人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引发了印度神话里创造世界的一个重大活动“搅乳海”。

说有一天,敝衣仙人在外面闲游,遇到了一个仙女,就跟仙女讨了她的花环。这老头难相与是天下知闻,所以大家都不敢惹,凡事顺着他。众神之首帝释天正好也在群神簇拥下骑着白象在外溜达。敝衣仙人就把花环抛给了帝释天帝释天接到了,恭恭敬敬把花环挂在了坐骑白象的头上。谁料白象受到花香的刺激,一甩鼻子把花环甩到了地上。敝衣仙人气疯了,自己的礼物应该是被顶礼膜拜才对,怎可如此践塌!(怎么觉得像个傲娇的公主呢)他当即诅咒帝释天和诸神跌出三界失去永生。

天神失去神力,阿修罗族趁机宣战,统治了天界。诸神求助于梵天,梵天把皮球踢给毗濕奴毗濕奴叫他们用外交途径解决。于是天神去跟阿修罗谈判,商议两家合力去搅乳海(印度人是从搅拌牛奶获得奶油这个过程悟到的吗?),以提取其中的甘露,饮之即可长生不老。观音菩萨手持净瓶,瓶中盛的甘露,大约也是这个?

搅乳海的过程中搅出来很多宝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甘露。这又是一个胜者为王,王者书写历史的故事。本来是个合作项目,天神这边宣称阿修罗那边想私吞,于是他们才决定自己私吞—— 毗濕奴站在天神这边。也有传说之说毗濕奴早就跟天神们说好让他们独占果实,阿修罗族从一开始就是被愚弄的。总之,事实是甘露都被天神喝了,阿修罗族只有一个混入天神队伍的罗睺喝到。这还被日神和月神打小报告给毗湿奴毗湿奴砍下了罗睺的头。因为甘露入了口却没有咽下肚,罗睺只有头获得了永生。他怀恨日月,有机会就吞掉,造成日蚀和月蚀。但是因为他只有脑袋,吞了的日月也会从喉咙口再掉出来,日月蚀也就结束了。

搅乳海故事本身还有很多细节,不过太长了,我们还是回来说这个敝衣仙人他大部分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力,但他的诅咒可以让你丧失神力。而且他脾气暴躁,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挑刺,不小心得罪了他而被诅咒遭殃的天神不计其数,所以神人共厌,都恨不得不要遇见他。

但是有一天,这个叫貢蒂的少女,居然能够侍奉这老头到无可挑剔。于是他教给她一个法术:她可以念咒语,翻天神的牌子来侍寝。

有了这等神力,当然要试一试,对吧。就象有了神灯怎么会不去擦拭呢!于是貢蒂召唤了太阳神( 蘇利耶 Sūrya,日天,十二天之一)。咒语灵验极了,太阳神biu的一下就出现了。貢蒂吓得赶紧道歉:我,我,我就是念着玩玩儿,没有要您侍寝的意思。太眼神说:我一个天神是这么随便戏弄的吗!再说,来都来了。。。 于是就把貢蒂推倒了。这个咒语不光是招神侍寝而已,还每次必然怀孕生子。她临幸太阳神生下勇士 加尔纳。 加尔纳出生时带有黄金护甲和耳环,是一位勇武美男。但当时貢蒂年少无知,未婚生子不知所措,慌忙中将他抛弃在竹篮中随水流走。加尔纳被一个车夫收养。

貢蒂受此惊吓,当然没敢再随便念诵咒语。她长大后,父王给她办了招亲大会(Sati的故事里也有这个),她选中了来自象城的王子般度般度王子年少时,在打猎中看见一对正在交配的鹿,射箭击中了雄鹿。不想这对鹿是仙人金大妈(Kindama。 注:Trouble, 既然男神叫湿婆让你笑,那么这位仙男就叫大妈来配一下吧)和妻子所化。仙人大怒般度坏了自己的好事,在临死前诅咒般度一生不得近女色,如有性交就会当即暴毙。一个无法履行丈夫职责的王子,还腆着脸去参加人家公主的招亲大会,也是够厚够黑。当然也有说法是,打猎和诅咒发生在他结婚以后—— 似乎记录故事的人没有像我这样认为这个先后有什么重要。

我认为诅咒发生在般度少年时更有意义,因为这本可以杜绝他获得子嗣的可能。这也才令他与的婚姻,具有了雪山天女湿婆婚姻那样的 特殊意义,都是为了打破某种魔咒的。在婚后,不能与夫君同房,就想到了自己的特殊才能。般度先表示自己想要一个正义之子,提议招唤死神,因为死神也同时主管正义的审判。他又想要一个强壮的儿子,一个能干的儿子。于是蒂先后召唤了死神(閻摩 Yama死神,阎罗王,十二天之一),风神(伐由/Vayu/prana,十二天之一),和帝释天 (Indra,因陀罗,天神的王),生下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坚战      和 阿周那。听起来,坚战怖军是中文的意译,阿周那是音译

般度王(他啥时候从王子继承了王位的,在娶妻之前还是之后,我没搞清楚)为了巩固统治,又娶了一个公主玛德丽虽然不满,但还是用自己的咒语召唤了双子神,于是玛德丽诞下一对双胞胎,名为无种偕天

所以动用咒语一共制造了6个孩子,四个是自己生的:第一个是太阳神之子加尔纳,接下来三个名义上是般度王的。还有两个是玛德丽所生。名义上属于般度王的这五个孩子,在史诗里就称作“般度五子”。

玛德丽王妃年轻貌美,般度终于没能控制自己的情欲而向她求爱。咒语应验,他事必就死掉了。玛德丽十分自责,把双胞胎托付给,自焚殉夫。

般度死前虽然是国王,却一直在郊野修行赎罪(因为射杀了仙人)。他死后,他的兄长持国成为国王作为寡妇带着五个孩子回到王城,却一直不受待见——这也难怪:般度本是次子,却因为兄长持国天生盲目而获得王位,作为国王又不理事,持国的儿子们(有一百个!)当然对叔叔般度不满,又怎么会喜欢他的寡妇和儿子呢。

后来这般度五子持国百子之争,就是史诗《摩诃婆罗多》的主要情节。太阳神之子加尔纳虽然既不是五子也不是百子,却也牵扯其中。

Friday, October 23, 2020

Google Translate, Google Bomb, 和Google 曾经给Bing 下的套

 ——好学的机器都能教坏

纯粹speculation

过去两天,华人圈子里广泛流传一个Google Translate的 错误,纷纷说Google 暗地报复Trump: 明明是说Biden输掉选举,某些英文输入就会被翻译成他赢了。人名换成川普,则怎么都会正确翻译为输掉。(注:下图是美东时间10/23 11:40AM 测试结果。当日下午这个bug已经被改好了)

我不相信Google会无聊到特意去这样操作。那么这个现象是怎么出现的呢?(其实以前也出现过。似乎关于清华和北大哪个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也被这样玩过)。

Google translate最初用的training data 据说是联合国的文件,这些文件有数国语言,互相的对应度算是获得了国际认可的。算法上,多半是类似recurrent neural network的,对于短句子一般还是比较准确的。 那么对于句子结构完全相同,只换了人名,而且又都辨认出了人名的情况下,为什么会decode 成相反的意思呢?

我的猜测是:还是被人为干涉了。每个翻译的结果下方都有一个选择是“suggested edit",还特意标明 “your contribution will be used to improve translation quality". 本来是个crowd sourcing的好主意,可以利用广大网民来教机器。如果大家都是无私正直的老师,机器可以学得很好。然而大家也知道,很多人热衷于教外国人用脏话问好,看他们的笑话。对于机器人,故意教给它错误的东西,也不奇怪。一个人这么教,机器不见得听。但如果是一个naive的机器(比如说,没有考虑到去屏蔽来自同一IP的反复教导),多教教学坏也可以很快。

一个好机器,一时半会儿教不坏。天长日久地教,总能教坏的

最容易教坏的是机器本来不太会的(training data里很少)东西。它会的,就会自负地认为 "你懂什么,子曰,学而时bleeping之,不亦说乎" ,想带坏不容易; 但它本来不会的,也许就会很虚心地 “啊原来是这样的,学到了!”

这就像Google Bomb 一般只好设计在本来就不太热门而且链接不多的搜索词语上。否则主流链接那么多,你想引流太难。而且事实上,成功引爆的Google Bomb因为媒体纷纷报道,而大型媒体本身的网页权重很高,往往很快就失效了。

利用网民反馈来精修机器算法的结果,本来是一个好主意,但是Google自己也曾经利用别人的轻信坑过对手。快十年前了,Google给Bing下了个套,号称证明了BIng抄袭自己的搜索结果:

Google 设计了100个伪字,基本上不会有人去查询的,然后人工给这些伪字强行嫁接了风马牛不相及的google搜索结果。刚开始,bing搜索不会出这些结果,但几个星期以后,bing也返还这些人为嫁接的网站 —— 如果故事仅仅是这样,bing照搬google结果是很说服我的。

当然,故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为了成功钓鱼,google还派了20个工程师装上IE和bing工具栏,搜索这些伪字,并且点击这些伪字的搜索结果。而Bing恰恰是用点击来调整搜索结果的。这本来是个好想法: 如果网民并不点击机器排在最前的搜索结果,那么应该利用网民的点击反馈来调整排序。既然要学习,那么当然是所有搜索引擎的数据都学,包括Google用户的。于是,这些Google工程师成功教坏了小Bing,学会了伪字的“含义”。

这次有没有谁给Google translate下套,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只要是好学的机器,都能教坏。所以华山派的令狐冲,坚决不肯学少林派的易筋经。古人是有道理的!


Tuesday, October 07, 2014

佛法僧

大土佬儿前辈分享了一些小土佬儿打的鸟儿-- 打鸟的意思是拍照!最近网上流行的一个贴子,据说是学中文的老外吐槽,说中国人太暴力,什么都喜欢打-- 打电话,打字,打水,打的,他没说还有打个照面呢。其实英文也差不多,这个打鸟就是从英文的shoot来的。

小土佬儿打的是翠鸟。着实好看!(更多原图请看 这里 )



翠鸟是佛法僧目的。所谓佛法僧,乃佛门三宝 -- 为什么这个鸟成了佛门三宝呢? 诂苟了一下,wiki上说这又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据说,
“夜間森林中“bu po so”(音似日語“佛法僧”)的鳥鳴聲,被認為是此鳥所發,故名。1935年發現此鳥鳴聲實為另一種鳥(角鴞的一種)所發
那么翠鸟到底叫起来什么声呢?
小土佬打的,看起来是Alcedo atthis, common kingfisher “普通翠鸟”。(这真是令人类汗颜:普通的翠鸟就已经这么美貌,出类拔萃的要成什么样。)

  佛/仏的发音 好长,对不上“bu” 啊,大概作“三宝”一起说另有发音?毕竟,日语的三宝发音跟中文南方方言差不多。 法 (ホウ) 的日语发音 僧 的日语发音

Friday, June 06, 2014

论西西弗与吴刚生活之异同

西西弗跟吴刚干的活是一样的,而且据称都是因为受到惩罚:西西弗是因为他太狡猾了,狡猾到捉弄天神;而吴刚则跟中国古今很多受罚的人一样,只虚无地有一句”学仙有过,谪令伐树”。什么过?不知道就不要问。

原因不论,他俩的工作都是周而复始的永远重复。但是这两份工作让我选,我觉得伐桂要好一点。西西弗斯推石头的山,是个无名山,因为据我诂苟考证,没有具体地址。这就难以给他配置其他道具。而吴刚,是在月宫,伐的是桂花树,树下面有玉兔,或者邻居还有嫦娥 -- 很浪漫,很值得继续。

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工作环境很重要,工作伙伴很重要,同事里有些不干活的人或兔子有时也比没有好。

还有一个周而复始的工作,是撞鐘。我又诂苟了一下,发现很多把“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来源,附会到大休悟由身上。

大休悟由是个日本禅师,名字叫森田悟由,是永平寺64世主持。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龙海寺住持奕堂禅师学习。有个故事说森田悟由年青时在奕堂禅师那里学习,敲的晨钟尤其清越纯净。奕堂很欣赏,询问司钟的,森田悟由说自己是用礼佛的心在撞钟,并没有想其他。奕堂很是赞赏,嘱咐他用同样清净的禅心来修行。这个故事给烹饪成了心灵鸡汤,满网络都是,但最多的是把奕堂写成了奕尚的。 但是奕堂是19世纪的和尚,而“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作为民间俗语都已经在《西游记》和《金瓶梅》里出现了,所以应该有更早的出处。这个典故倒的确像是禅宗的,但是网上完全被心灵鸡汤淹没,诂苟不出来了。

Friday, July 19, 2013

从“烟花易冷”开始

林志炫唱的烟花易冷,在“我是歌手”里听见,十分惊艳。当时还有人夸他,伽蓝这个容易念错的词他没唱错,唱的是“茄蓝”。

很惭愧,我一直因为把僧伽念僧嘎的缘故,也把伽蓝念嘎蓝。-- 查了查字典,上面的确说僧伽念僧嘎(http://cidian.xpcha.com/3d666ezxdn1.html),但是也的确在另一个字典上明明白白写着伽蓝念茄蓝(http://xh.5156edu.com/html3/2839.html)。这下我糊涂了,因为这两个伽,出处是一样的啊:

僧伽是来自梵语 Sangha (英文wiki 中文维基),伽蓝是来自”僧伽藍摩“,梵语是Sangharama ( 英文wiki 中文维基)。如果英文对梵音的音译不太离谱,那听起来绝对像“僧嘎”和“僧嘎-蓝摩”远胜于像“僧茄”和“僧茄-蓝摩”啊!

正要借英文对梵音的音译来为自己念错的字辩解(我记得大土佬前辈在中亚旅行的时候也很喜欢就各种发音吐槽) ,忽然想起Camer兄是专业人士。发信去问,他说,要照书上说的话,中古属平声戈韵,求迦切,应读为 quo,现在普通话没这发音,就读 “茄”。僧伽(Sangha)也得念僧茄!Camer老兄还循循善诱地说,好似藏文的nga--好似个头啊,好像我知道藏文nga怎么念一样。 还好下一个例子我听明白了, 类似陈寅恪的恪 大家都念que(却) 字典只有ke(克) 其实应该念quo。 这下我高兴了:G城的方言里面,雀字正好就是念quo啊。如果用普通话念,雀(que)跟茄(qie)就离得不远了。

到底在梵音里面,这个 सँघाराम 和संघ 怎么念的呢? संघ (Sangha,僧伽)听起来是这样 。 像桑嘎。 सँघाराम的发音文件我还没找到。但是,Camer同学说,这不重要。因为就算我找到一个说梵语的人,现代梵音跟古时候的梵音并不一样,就古时候还有雅正的吠陀梵文和平民的佛教梵文口音不同,现代汉语跟古代发音也有很大变化,咱不能用现代梵音重新音译一次到普通话汉字。就得照古代中国注音书,念茄!不过我考虑以后干脆装B一点用方言念quo,或者用现代梵音念!想起以前提到过齐豫跟和尚唱的两个版本的大悲咒,因为齐豫的国语发音太清晰了,反倒觉得容易出戏。

Monday, October 10, 2011

终身误及the most or least essential item in life?

最近在读一个朋友写的诗。不写出他的名字来,不然看起来像是攀附:) 写诗的人往往需要比常人更多的童心。我想,这份诗心大家生来都多少具有,只是当时没有学会操纵语言。等到语言能够运用随心的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把那种敏感纯粹的心蒙上了。相应的,诗人往往在世俗的生活中又不够成熟。我读《时间的玫瑰》时,就一再笑叹,诗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啊!北岛实在是难得一个一流诗人里靠谱的人 (好吧,觉得他不够一流的人不用评论,本来就是主观评价)。

我认得的人里面,也颇有几个有勇气的人,时时能够保留一颗敏感纯粹的诗心,敞开去被世界打动。今天就看见mlc贴的照片和游记。网上贴的照片,技术上肯定不是顶好的。但是我喜欢那种信息丰富,有细节有故事的照片,未必需要主题突出。如果说那种主题突出,光影运用精准的照片类似字斟句酌的短诗,这种我喜欢的照片就类似长篇小说。我已经跟mlc宣布要剽窃某幅照片,但是,也许很久她都不会知道这是啥意思:) 好几年以前,还是刚开始写这个blog是时候,我说自己最怕认真。难得有几个人,对他说的写的,他认真的时候我不想大笑或窃笑-- 他便是一个亲爱的人了。

前一阵,朋友跟我提起 James Wright的诗
Lying In A Hammock At William Duffy's Farm In Pine Island, Minnesota

Over my head, I see the bronze butterfly

Asleep on the black trunk,

blowing like a leaf in green shadow.

Down the ravine behind the empty house,
The cowbells follow one another
Into the distances of the afternoon.
To my right,
In a field of sunlight between two pines,
The droppings of last year's horses
Blaze up into golden stones.
I lean back, as the evening darkens and comes on.
A chicken hawk floats over, looking for home.
I have wasted my life.

(他在email里特别说明,后面几句就是应该不空行的)。

我几乎不看英文诗,因为英文水平太差。我对英文纯粹是功用上的了解,没有对文字本身的感觉。但是这一首,难得让我觉得一开始就有禅意。读到末一句,胸口如有重击。但又觉得这样平常的一句话,难道不是老生常谈?!总觉得中文的古诗中,一定同样意思的句子甚多,但一时又想不起究竟哪一句最切合。今天忽然想起曲牌名“终身误”,觉得对了。如果我来翻译这首诗,末一句,就翻作“终身误”。

这首诗又让我想起,我一向比较忽视的诗的音乐感。在《时间的玫瑰》里,北岛经常在比较各种译本的时候,提到他的版本和别的翻译的区别,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更重视诗歌的音韵和节奏。但是我们既然都不知道很多古音怎么发了,即使是中文诗的音乐性也已经损失了很多。而且我从来不会去朗诵诗-- 即使是会念的字,也只是在心里听见。对很多诗我喜欢画面感,如果不说是超过音乐,至少是不亚于音乐感。譬如很多王维的诗。也譬如这一首Wright的诗。

在查曲牌名有没有通用英文翻译的时候,又发现一桩趣事。几乎所有中国人都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开门七件事”。诸多地方引出处为宋吴自牧的《梦粱录》:“盖人家每日不可阙者,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几个人看过这本《梦粱录》呢?我也没有看过-- 只是看见有文献说,其实《梦粱录》原文是八件,柴米油盐酱醋茶。只因为在元杂剧中常用这个,而七言句子更常用,所以才略掉了酒 (来源History of Soybeans and Soyfoods: 1100 B.C. to the 1980s. By William Shurtleff and Akiko Aoyagi)。然而哪个文人是不好酒的?大约剧作家们以为自己可以效牛人“唯酒是务,焉知其余”,而普通人家却可以没有酒的。(好比研究表明,医生们给病人开的治疗方案往往不同于给自己的,因为他们往往以为病人只是要活命,而自己则更重生活质量。)究竟酒是生命中最不可或缺,还是第一件可以砍掉的奢侈品,想必并不是容易解决的争端,然而开门七件事就这样以讹传讹下来-- 这也是内容屈服于形式的一例吧。

Thursday, July 15, 2010

必也正名乎

有一种鸟,名字很文艺,便是知更鸟。不知是那个名家译的《杀死一只知更鸟》,因为译本太广为接受,结果mockingbird在有关这本书的地方就只好改名叫知更鸟了。我在网上还看见有人解释过这误译的故事,但是内容也忘了。一个错误如果太有名,就只好将错就错,例子也不少。譬如大哥常用的例子“猹”,原是鲁迅造的字,并不知道科属长相的一个动物。但自他造了,猹的形象在我脑子里十分生动。一个月前,我们在菜园里捕到偷吃的一只woodchuck,老爸没有见过,问我是啥,我便脱口而出曰“猹”。又如主席说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从小大家便心知肚明地认为是主席不会用“的地得”,20年后我才终于想到,其实“的”字也可解,用"得"字是"she lived nobly and died gloriously",用“的”字是作“the greatness of her life and the glory of her death" 解。我的语文到底不通,最后还要用番话帮助才能理解。

wiki了一下,原来mockingbird这种鸟不是咱们中原土著,所以中文名字也拗口,叫做小嘲鸫。其实根据特长应该叫相声鸟?有个喜欢曲艺的孩子叫东东枪,我看也可以写做鸫鸫枪。传统口技艺人,学各种鸟叫是看家本事,正是你们有mockingbird,我们有birdmocking。

怎么想起来知更鸟和mockingbird这段公案呢,因为院子里常来Robin,我一直想告诉爸妈是什么鸟。wiki了一下,发现中文名里常常叫它美国知更鸟,有时也略称知更鸟。但其实,别说mockingbird不是知更鸟,就连我们平日叫的这种Robin也不是。正经的知更鸟,是European Robin,中文又叫欧亚鸲,鸲便是八哥儿(请看贴尾更新!),著名地善学人语-- 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把mockingbird译成了知更鸟?然而欧亚鸲并不是土生八哥儿,似乎并不见说它善学鸟语或人言。

至于我们常见的robin,也就是“美国知更鸟”呢,跟“知更鸟”欧亚鸲甚至都不是一个科的(美国的是鸫科的,欧洲的是鹟科的)所以美国知更鸟并不是知更鸟,好比美式足球不是足球,又好比 sweet potato is not potato.

p.s. 诂苟robin的时候发现这个网站,蛮有意思的.他们把照到的植物动物都按系统分类来整理了,符合我们nerds的审美观 http://www.tulaoer.org/

更新:大土佬儿前辈纠错了。八哥儿不是鸲!真的不怪我,我是字典上看来的。说文上说,鸲,鸲鹆也,而鸲鹆呢,《正字通》(我也不知道这是啥书,反正是康熙字典引用的)说就是八哥儿( 出处)。但是,然而,反正,鸲鹆这种鸟儿呢,并不是鸲科的!它们是掠鸟科八哥属的。你们明白了吗?反正我挺晕乎的

正经地说,单叫鸲,而不是鸲鹆的这种鸟儿,大土佬儿前辈说“是很美丽的小鸟,鸣声悦耳”,有图(都来自http://www.tulaoer.org/ ) 为证:



更多图片请移步 这里

Thursday, March 18, 2010

不谋而合还是谋而合之-- 麻

植物课上老师似乎说了麻布的麻和大麻的麻是外表非常相像但不同的植物,但我现在诂苟怎么看见都是一种植物两个用途而已。这个且放他一边。一般的说法是麻最早是在中国种植的,但貌似用作毒品或致幻剂却是印度人先搞出来的。

我查了查字典。说文说,这个植物有两个字,,俩字“互训”。互训的意思就是,你去查枲字,解释是“麻也”,查麻字,解释又是“枲也”,把你支回原地。关于枲是麻这种植物,也有解释说是包含而不是等同关系。有的解释说是雌株(“廣韻”说是“無子曰苴,有子曰枲”),但“爾雅.翼”和本草就认为反过来(“有實爲苴,無實爲枲”)。真是安能辨我是雄雌。据说,这种以前是雌雄异株的植物现在已经培育出雌雄同株的品种了,那就不用分了吧。

枲和麻这两个字也蛮形象的,都有弯弯曲曲长纤维的样儿。但麻字更有条理些。说文上说,未治为枲,治之为麻,就是说植物本身长得挺纠结的,捋顺了之后,比较服帖了,就是麻。麻字本身的意思就是指家捋麻(补充:又想起,G城方言里常说的一个词,表示修理整治一下谁谁,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理麻”,现在才想起来或者应该是“捋麻”)。

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大师做过麻字的训诂。我在网上能诂苟到的也就是这点了,说来说去,关于这个植物,老祖宗们本来就是取它的纤维用的。从什么时候起,麻这个字引申到感知上的迟钝,从而和“麻木”,“麻醉”这些词里的麻建立关系的呢?(啊,我梦想中文里所有的古代文字都录入了成为一个“语言基因组工程”,用研究进化的手段来做小学,这该多宏伟啊。小说的版本演进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应用罢了。谁认识国内的学霸给介绍一下,咱也去忽悠个超级大宏伟计划)

下面正式开始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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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这造型--- 枲这个字似乎更形象的描绘了大麻的花序形态,而不是麻纤维。所以我想,枲和麻其实不是指捋没捋顺,而是指这个植物的两种经济用途。枲指的是雌花(那本草就错了),用来作药或毒品的。麻指的是韧皮纤维,用来做绳子,麻袋,和高级礼帽(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这样一说,则麻醉的麻就很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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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胡说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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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麻木一般都连着说,但祖国医学可是分得很清楚的。《丹台玉案》说,麻是“如千万小虫乱行杂沸。按之不止,搔之愈甚”,木却是“按之不知,搔之不觉”。坐久了腿麻,其实不动的时候是“木”,一动才开始针扎一样“麻”。因为麻是“如千万小虫乱行杂沸”,取得是没捋顺的纤维之乱,而并不是吸毒以后昏昏然没感觉的“木”。这样说来,则从麻绳的麻到麻醉的麻的字义过度,也不用经过毒品这一层。

可是,我们一向的研究结论都应该是万事万物中华祖先都早就做过才对呀。既然几千年前神农氏的年代就在种大麻,后来居然要印度人来教我们才知道当药用,这不是很没面子么。所以我更喜欢第一种胡说。

Friday, January 15, 2010

畅销书到底有多畅销?

这个问题我时不时地想起来。主要是在广播或电视里听到畅销书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困惑是,不是都说现代人越来越不读书了吗?被网络电影电视游戏瓜分掉的宅人娱乐时间,还剩下多少给纸书呢?还读书的人不是还有很多是聪明人,肯定不会看那些明显无聊的书的吗?那还剩下多少人在看“畅销书”呢?

于是有一天,我就诂苟了一下。畅销书的书单很多,但是通常只有排名,却不说到底卖出去几本。在网上跳来跳去,就到了一个网页,不是按周排榜的,是史上最牛版的畅销书列。wiki上的史上最畅销书

第一本,不用说,您猜对了。圣经。

第二本,别着急,想五秒钟。

恭喜您,又猜对了,是毛主席语录。要知道,圣经虽然据说印了25到60亿本,那可是从公元前一直算到现在,两千多年累计出来的。毛主席语录可是1964年才初版的。

好了。刨去跟宗教有关的书籍和工具书,最牛的是谁呢?-- 我反正没猜到,是狄更斯的双城记!据说印了两亿册。不是说名著不能畅销,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本独领风骚呢?

《红楼梦》据说古今中外加起来,一共有一亿册。我想,红楼虽然还在连载阶段就很红,但是真正大批量印刷是不是PRC以后的事?民国以前印刷量恐怕不大,民国时期也一直动荡,而且印书要考虑成本,不是说国家拍板“推广四大名著”就海量开印不管老百姓买不买得起的。那么,是不是看看建国以后的印数应该很容易呢?可是诂苟红楼梦印数,最多的结果却是说《家》的印数超越《红楼梦》的报道。这些报道里一概称红楼梦只发行了400万套左右--- 这大概应该是指大陆建国后的印数。这400万和那一亿实在不容易调和,因为我不大相信大陆的出品只占《红楼梦》总出版数的4%。这俩数字总有一个比较离谱。

恕我孤陋,这史上最牛书单里,还有好些是我闻所未闻的。

这单子上,最畅销的当代中文小说是《狼图腾》,号称两千万册。但其他网络诂苟结果说只发行了300多万册。300万似乎靠谱一些。两千万!除去年纪太小或没上学不识字的,没余钱买不起的,讨生活太忙或太辛苦没时间看的,关在牢里看不了的,中国还剩下两千万人的小说市场吗?

算了。这个wiki上的单子虽然哪个数字都有出处,但是出处实在太不讲究了。到底普通畅销书能卖出去几本呢?不是Harry Potter这样的,就是普通每个礼拜都有的畅销书榜。(harry potter据说有三亿多的销量,平均每20个人有一本?这个三亿多总销量不知道是不是连载累计的呢?)我家有一本格格巫用来凑“免邮费”消费量的书,也号称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上的,我觉得实在是十三不靠--也不文学,也不小资,也不学术,也不政治,也不悬念,也不科幻,也不色情。。。。就像一篇拉长版中学生作文。这种畅销书到底能卖出去几本?谁在看这样的畅销书啊?